牆裏
從民國69年起,中央大學化工系畢業的李順欽就在高雄煉油廠工作,從助理做到高雄煉油廠廠長。對四、五十年代的人來說,石化是他們奉獻一生的行業,也是他們參與台灣經濟起飛榮躍的見證。
留著平頭、戴著佛珠,對李順欽來說,將石油腦變成乙烯、製造物簾價美的石化產品,是一種完美的藝術。83年2月6日五輕第一次進料,創下17個小時試爐成功的世界紀錄,是李順欽人生至高的榮躍。
五輕在國內首度啟用毫秒爐,在爐管內停留時間非常短,一支爐管10公尺高,石油腦進來經過爐管出來只有0.08秒。停留時間愈短、乙烯產率愈高。
高雄煉油廠從外海進口原油,用浮桶透過30公里地下管路進入大林浦儲槽,再到蒸餾工廠取得石油腦,經馬達打到裂解爐,進入大壓縮機後高壓低溫分餾,產生乙烯、丙烯、丁二烯、苯、甲苯、二甲苯等產品。
高利潤的輕油裂解工業
五輕廠的控制室外有一個績效版,詳細記錄五輕的營收。輕油裂解是高利潤的行業,一天利潤就有新台幣1000萬元。高雄煉油廠除了五輕、還有煉油事業,李順欽說:「油品幾乎是賣一公升虧一公升」,油品的虧損都由五輕補足。
乙烯是氣體,經高壓液化儲存,再轉為氣體經管線送給30公里外的林園工業區、仁大工業區的下游業者。乙烯因為衍生物多,是促成塑膠工業最主要的原料,通常被視為輕油裂解廠的指標生產物,被稱為「石化之王」。
不過,輕油裂解後各種產品的生產比例,最近有了微妙的變化。五輕廠的產能看板顯示,丙烯的產率比乙烯高。李順欽分析,因為這些年來中東低價生產乙烯,因為成本非常低,影響國際價格,近年來丙烯價格已超過乙烯。他表示,在這種情況下,輕油裂解廠不見得要追求高乙烯產率。
輕油裂解利潤高,難怪國光石化董事長陳寶郎說,即使國光採用較佳設備、汙染防治設備,再加上進出口關稅,國光的利潤還是相當高。
不過他的計算方式並沒有加入社會付出的成本,依中興大學環工所教授莊秉潔計算,國光一年產值不到500億,但包括環境汙染、健康風險,社會成本高達1、2千億,事實上開發國光石化是虧本的。
自動化操作,人員精簡
五輕廠內的各種運作情形,都由控制式以電腦監控,現場配置人員相當精簡,走在廠區內,幾乎沒有人煙,每個生產區只配置一到兩位人員。李順欽表示,高雄煉油廠員工,包括輕油裂解及煉油總計約1800人,包商也大約2000人。
以此推估,國光石化聲稱開發後可帶動60萬就業機會,對照高雄煉油廠的人員,顯示國光的就業人員推估實在經不起檢驗。
石化廠能不能做居民的好鄰居
石化製程管線、儲槽多,又有低溫高壓設備,稍有不慎就會造成工安事件。廠區採用顏色管理,處處可見噪音、毒化物防制、揮發性有機物超標的紅色標示。但李順欽認為,石化廠只要做好安全措施,還是可以做居民的好鄰居。
政府承諾民國104年高雄煉油廠遷廠,要離開這個奉獻一生的工作場所,李順欽顯得依依不捨。他期待推動廠區就地轉型,讓高廠能繼續留在後勁。
牆外
43年次的鄭懷仁,留著小平頭,背已經有點駝,騎著電動腳踏車,從後勁鳳屏宮一路騎到高雄煉油廠的西門。陽光穿過樹稍,也穿越過他的人生。反五輕23年,鄭懷仁從青年走到老年,還在殷殷期朌夢想實現的一天。
相較於李順欽為了高雄煉油廠奉獻一生,20公尺高的隔音牆外卻有人用一生的歲月要將高雄煉油廠趕出後勁。
鄭懷仁打開電動腳踏車的鎖,從鳳屏宮出發,一路騎往高雄煉油廠旳西門。1987年後勁居民反對五輕興建,就是在西門埋鍋造飯長達三年,搭帳蓬、掛白布條、還搭建臨時廁所、在圍牆邊種菜。鄭懷仁說:「大家在這裏吃、在這裏睡,當時還被稱作西門大飯店」。
1987年還是台灣戒嚴時代,民間早已累積對政治的不滿,後勁反五輕運動剛好接收了這股能量。反政治、反汙染勢力結合,聲勢浩大。不過也遭受政府強力打壓,多次爆發嚴重衝突。
後勁反五輕最後在前行政院長郝伯村的強大警力下功敗垂成。1990年9月21日五輕宣布動工,換得25年遷廠的承諾,後勁人展開漫長的等待。
鄭懷仁說,高雄煉油廠一直用各種方法洗腦啦、騙啦,還說要改成奈米石化園區。居民受煉油廠汙染已經到了無法忍受的地步,「臭氣、噪音、晚上在睡火燒塔轟轟,玻璃轟轟,臭氣真的無法忍受。」
「一直在騙就對了,什麼高科技石化園區,我是知道只有汙染而已啦。」
不過中油公司一方面規畫高雄煉油廠就地轉型;另一方面仁武、大社等下游業者也不斷爭取高廠繼續營運,以保障原料來源。高廠是否依承諾在104年遷廠,還有變數。
另一方面,居民要求高雄煉油廠如期遷廠的意志很堅定,他們的願景是,把汙染廠區變濕地,沒有汙染的廠區做為縣市合併後的行政中心。
「真的等很久了,人生沒幾個25冬,我們一等25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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