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電視」創辦人娜塔沙在普丁治下,堅定走出獨立媒體之路。(圖/公視)
文‧朱淑娟 2022.9.28
「公視+」網站正在播出的紀錄片「F@ck This Job」,是一部談俄羅斯獨立媒體「Dozhd TV」(雨電視),在普丁政權下突圍的故事。片中有兩條軸線,一是2012年普丁再度當選總統以來,透過一連串政治事件,呈現他如何一步步排除異己、緊縮言論。另一個是雨電視創辦人娜塔沙‧辛蒂耶娃在跟普丁交鋒過程中,逐漸對政治覺醒,並堅定走出獨立媒體之路的心路歷程。
2008年,娜塔沙是一個擁有白色別墅、粉紅色跑車的音樂電台執行長,她熱愛跳舞、對政治一點都沒興趣,甚至不想、也不會去投票。某天她問先生沙夏:「為什麼沒有給一般人看的電視?我們應該來辦一個。」
媒體與政權交鋒,不斷推移的界限
就這樣一個單純的理由,開啟了雨電視的序曲,籌備2年後,2010年4月雨電視開播了。「Zodhd」是雨的意思,娜塔沙認為雨是一場冒險,她響應歐巴馬、賈伯斯「讓世界更好」的想法,要打造雨電視成為「正向的頻道」。
2008年,已連任兩屆總統的普丁依法不能再參選,他公開支持梅德維傑夫擔任總統,而他回報普丁的方式,是修憲將總統任期延長為6年。普丁在2012年再度當選總統,也一如計畫可以連任到2024年。
雨電視與普丁的交鋒從2011年開始,那時雨電視製作一個普丁不讓梅德維傑夫連任的喜劇節目,但事後娜塔沙自我審查以「越界」為由下架。2周後梅德維傑夫來訪,再度引來批評,但她認為不論總統政治如何,能來總是好事。她天真以為,只要守住一個界限,媒體至少可以跟政權相安無事。
但其實那個界限並不是固定不變,而是隨著媒體與政權互相牽引不斷挪移。對政權來說,控制媒體就能控制人心,他會不斷收緊那條線。但對媒體來說,他要監督政府、為公眾傳遞真相,則會想辦法拓展言論邊界。
不受控制的媒體,政府有各種介入的手段
第一次感覺到媒體的怪異氛圍,是2011年1月多莫傑多沃國際機場炸彈攻擊事件,除了他們,其他媒體都沒報導。接著2011年12月國家杜馬選舉,發現有成綑投給統一俄羅斯黨的票,民眾上街抗議:「俄羅斯不需要普丁」。
這時娜塔沙的政治神經被啟發了,她說:「我原以為雨電視是個文化、知識、生活風格之類的頻道,但出現這麼多不公不義,無法再視而不見。」
當直播觀看人數來到700多萬,娜塔沙接到內閣高層來電大吼:「在搞什麼?為何散布美國陰謀?」她回以:「我們不是國家頻道,不是你的屬下,我們是做必要的事。」對方則說:「那我要把你們毀了。」
2012年5月普丁就任後,民眾在沼澤廣場抗議選舉不公,反對黨領袖涅姆佐夫演說時被捕,雨電視直播中的網路被攻擊斷訊。這時娜塔沙感到氣氛不同了,但還是持續報導包括暴動小貓教堂抗議、反同志宣傳法示威、基輔人民抗議烏克蘭總統拒簽歐盟貿易協定、普丁官員坐擁別墅貪瀆等事件。
這些造成公眾影響力的報導引來政權反撲,隨後雨電視被有線頻道移除,導致YouTube觀看數下降,普丁則公開表示:「雨電視犯了錯誤,冒犯了我國民眾。」
訂閱制的兩難:要收入還是流量
失去廣告商及頻道收入後,雨電視決定發起「訂閱制」,並持續報導幾個重大事件,包括2014年7月一架馬航波音777客機在烏克蘭東部遭山毛櫸飛彈擊落。並在普丁否認烏克蘭有俄軍參戰之後,訪問在烏克蘭被捕的4名俄國軍人。以及2015年2月27日,涅姆佐夫在卡梅尼橋上被槍擊身亡等等。
一連串的報導讓訂閱數快速上升,但一個人口1.4億的國家,只有6萬人付費訂閱,少量的觀眾並無法給政府壓力。當2019年7月俄羅斯禁止反對派參選市議員,娜塔沙宣布:「這是罔顧法律、不正義的事,我們要做些什麼,節目免費觀看。」記者也說:「我們應盡其所能被看到,我們要報導所見所聞。」
當觀看數直線上升到2千3百萬時,直播被中斷,警察進入電台搜索,娜塔沙被傳喚。在進退不得的情況下,連沙夏都認為關台是最好的決定。
就在此時娜塔沙發現罹患乳癌,她告訴自己2020年4月雨電視十周年時,要回答自己一個問題:「我到底想如何面對。」就在她前往德國佛萊堡一家醫院化療路上,得知普丁修憲成功,他可以繼續連任到2036年。
偉大冒險沒有成功,但娜塔沙活出自己
2020年4月雨電視舉行十周年視訊台慶,她擺脫過去的悲觀:「我們的任務是在瞬息萬變的事件中成為嚮導,我想我們還會在現場很久。」最終雨電視在俄國入侵烏克蘭後被迫關台,他們離開故鄉,4個月後在拉脫維亞首都里加復播。
生命抉擇總是不易,獨立媒體更是如此,但只要做出選擇,之後就簡單了,因為你只要忠於自己、全力以赴,成敗反而不是那麼重要。2009年我選擇做獨立記者也是這樣的想法。因為政治民主,我們比俄羅斯幸運許多。
然而俄羅斯從千禧年的繁華、充滿希望,在普丁掌權20年後卻全然走樣,這樣的改變並非一朝一夕,而是透過許多微小的事件堆疊而成。這就是為什麼我們必須小心謹慎維護台灣民主的原因,因為政治對媒體有絕對的影響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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