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之四：智慧水管理，節水三法案要通過

摘要：

抗旱期間水利署提出三個法案，一、《再生水資源發展條例》，可指定缺水地區的工業在新設或變更時強制使用一定比例的再生水。二、《水利法》修正案，向每月用水1千度以上的大戶徵收「耗水費」，做為水價調整的過渡方案。三、《自來水法》修正案，未來擁有省水標章的洗衣機、馬桶才可以販售。 

這三個有助於未來水資源改革的修法，因工商界反彈，行政院未積極遊說，立法委員消極審查又阻擋，最後很可惜在2015年6月立法院會期結束前並未通過。水資源改革沒有行政、立法、民眾支持，未來就會陷入動彈不得的困境。 

國民黨立委翁重鈞阻擋開徵耗水費，水資源改革誰要負責？(攝影‧朱淑娟)

台灣的水價因為沒有反應建造及維護成本，呈現收費過低現象，水價過低最直接的影響就是浪費水，合理調漲水價是促使節約用水的第一步。一旦水價上漲，節水有了經濟誘因，企業會投資節水設施、提高廢水回收率。

另外當水價與再生水價差不多時，企業使用再生水的意願也相對提高，當再生水市場擴大，自來水用量就會降下來，直接好處是減緩開發壓力。反之，企業因為有便宜的自來水可用，不會願意提高廢水回收率，或使用再生水、海水淡化等成本較高的替代水源。就連環保團體都支持水價合理調漲，反而是執政者為了討好人民，水價調漲的合理討論始終跨不出第一步。

2015年3月7日馬總統到石門水庫視察，在參訪一家民營企業的座談會時說：「如果要調水價，一定有人說我無能」，這番話將執政者對水價的心態表露無遺。但經過這次枯旱，社會支持水價合理調漲的氣氛被帶起來，馬總統5月30日視察新北市新莊塔寮坑溪時已改口說：「水價應該調一調了」。

2015年4月台北市長柯文哲主動談到水價，讓空轉的水價問題出現新的可能。他說，2013年台北市水價平均一度8.393元，其他地區是10.93元，台北市民不缺水又享受低水價不好意思，主動表示要調漲台北市水價。

隨後經濟部次長楊偉甫把握這個機會主動拜會柯文哲，雙方談好以2年時間朝統一水價方向協商，也開啟了水價檢討的契機。楊偉甫接著火速召開「水價評議委員會」，並於2015年7月28日通過台北自來水事業處所提的水價公式修正案，台北市自來水事業處也提出從2016年1月起平均調漲水價三成。停滯多年的水價合理調整檢討，終於跨出難能可貴的第一步。

國民黨立委翁重鈞，讓水資源改革破局

不過除了台北市以外，其他地區要調整水價恐怕還要一段時間，水利署於是提出開徵耗水費做為水價合理調漲的過渡方案，這需要修正《水利法》授權開徵，初步鎖定每月用水1千度以上的企業，約5千多家。顧及不要對企業影響太大，七折八扣每月用水2萬度的企業繳不到2萬元。

台灣有819萬個自來水用戶，每月用水28億度，這5千多家企業用了近三成、約8億噸水，是水資源最大的獲利者，繳交耗水費只是最起碼的義務。

另一方面開徵的耗水費可用在行政預算無法顧及的水資源改革項目，例如推動再生水市場、鼓勵業者研發節水器材、推動掌水工協助農業節水、甚至改善部份無自來水的偏鄉加裝設施。開徵耗水費對改善水資源結構有雙重效果。

一開始水利署設定的開徵期程是2017年，在缺水嚴重的3月，宣布提前一年從2016年起開徵。2015年4月16日行政院通過水利法修正草案後隔天立即送立法院審查，期間水利署官員積極尋求企業支持，並未聽到有企業表示反對。

原本水利署認為民氣可用，立法院該會期應可順利通過水利法修正案，沒想到事情沒這麼簡單，等枯旱近尾聲，有些工商團體態度大轉變，透過各種管道反撲，更多次以工商組織名義邀行政院長、經濟部長座談當面要求取消開徵。

5月14日立法院經濟委員會第一次審查水利法修正案，立法委員顧左右而言他，最後草草散會。5月28日第二次審查，原本一條條順利審下去，但審到84條之一開徵耗水費條文時，國民黨立委翁重鈞表明：「現在已經不缺水了，能不開徵就不要開徵」，並主張全案送朝野協商。

期間經濟部次長楊偉甫懇求：「這是未來台灣水利政策非常重要的案子，也是要邁入節水型社會必須的手段，社會也很期待，建議這個案子今天能通過。」 翁重鈞則不斷要求將全案送朝野協商，楊偉甫很無奈回應：「這案子如果送朝野協商，可能還要再等20年」。

最後在翁重鈞堅持下，經濟委員會召委、民進黨立委陳明文宣布擇期再審。一個可以促進水資源改革的方案，就這樣被一個國民黨立委硬生生擋下來。

水資源要改革，立委必須受到監督

而同一天下午，行政院通過第二個水資源改革方案《再生水資源發展條例》，主要內容是，為了減少自來水用量，未來在缺水地區，可以指定業者使用一定比例的再生水，同時鼓勵企業投資再生水事業。

開徵耗水費、再生水條例兩者有連動關係，因為只要企業使用再生水，就可在耗水費中扣除。如果連耗水費都開徵不了，對企業影響更大的再生水條例勢必更難通過立法院審查。而自來水法修正案則是連審的機會都沒有。

這三個法案沒過，水利署覺得很失望，「社會期待我們加速水資源改革，我們也在枯旱時拼命擠出時間完成三個法案送審，但法案受阻，社會也沒有太多聲援。」水利署副署長賴建信說，「可見要翻轉一些大家習以為常的事並不容易，水利署還要多跟社會溝通，我們不希望枯旱明年又重複發生。」

讓一個有助於水資源管理的法案快通過，是立法委員的責任。當立委不盡責，甚至為財團護航、犧牲人民權益、阻擋進步時，這位立委就應該受到譴責，很遺憾事後並未見民間團體抗議。水資源改革不只監督行政機關，也要監督立法委員，否則就會像這次的情況，水資源的未來毀在一個立委手裏。

還有行政院的政策最後被自家國民黨立委擋下，事前沒看到行政院積極溝通，事後不見補救，如果連這點決心都沒有，如何做到「用水零成長」？

再生水政策往前走，才能補自來水缺口

全球水資源運用觀念皆然，上天賜與的雨水應盡量留下來並節約使用，不夠用才去做再生水等替代方案。因為任何人工產水方案，都必須用到額外資源，例如海水淡化做一噸水要用三度電，等於用能源換取水源，加上成本高，在這些既定成見下，海水淡化的成本效益及必要性，並沒有被好好討論。

但如果天然水資源不夠用，發展再生水、海淡水等替化水源就是必然要走的路，其中水利署認為最可行的是廢污水回收再利用。到2014年底為止，國內運轉中的都市污水處理廠共54座，每天實際處理量285萬噸，這些廢污水處理後排入河川相當可惜，如果能回收做再生水對水資源供應有相當助益。目標是2031年回收132萬噸，供給工業使用，目前供給工業的自來水就能省下來。

污水回收再利用屬於內政部的業務，多年來都只聞樓梯響，直到2013年前內政部長李鴻源在任時，他支持經濟部次長楊偉甫發展再生水的想法，污水回收才出現轉機，他火速提出「公共污水回收再利用示範推動計畫」並經行政院通過，編列152億元推動國內六座污水廠再生利用。全部完工後可提供每日28萬噸再生水，每個廠的再生水去處都鎖定一個目標工業區。

好不容易通過的計畫推動卻不如預期， 經濟部次長楊偉甫提到其中一個限制是，再生水廠要跟用水的工業區距離相近，才能就近供水，於是水利署像媒人一樣要幫再生水找去處，很多細節還要請地方政府協助。

直到2013年11月30日才簽訂第一座、高雄市鳳山溪污水廠意向書，預計2017年完成，初期每天供應5,000噸水，最大可供應45,000噸，全數供給臨海工業區的中鋼公司使用。

2015年3月30日福田再生水廠簽訂意向書(攝影‧朱淑娟)

台中市長林佳龍上任不久，經濟部次長楊偉甫立刻去拜會他尋求支持，終於促成2015年3月30日簽訂第二座、台中福田再生水廠意向書，預計2020年完工，初期供應每天7萬噸。其他四座預訂中的再生水廠，其中台南市安平廠還未談妥。另外，台南永康、高雄臨海、台中豐原等三座則連污水廠都還沒完工。

六個示範廠推動進度都這麼不理想，如何能達到水利署「每日132萬噸」的目標？水利署副署長賴建信說：「所以我們才會提《再生水資源發展條例》，但這個事不能永遠都要政府負擔，未來企業必須自己投資再生水，不但自己用還可以賣給其他企業，形成再生水產業。」

2015年5月4日旱災中央應變中心，經濟部長鄧振中除了依往例全程參與會議，也首度參與會後記者會。他說：「今年缺水已讓產業界有所警惕， 水不是用不完的，企業的製程一定要改善，不只節水，回收水還要擴大規模。」

不過因為再生水成本比自來水高，台水公司生產一度水成本約台幣10到12元，但再生水還沒算工業區供水管線、用水廠商新設用水系統成本，以鳳山溪污水廠為例光營運成本每度水就超過18元，政府又不強制業者，有那個民營業者會使用？所以目前已啟動的高雄鳳山溪污水廠是供給中鋼使用、台中福田再生水廠是供給中龍鋼鐵、台中火力發電廠用水，都是國營事業。

台南社大研究員吳仁邦表示，「自來水一度成本10元是怎麼算的？」長久以來自來水的成本都外部化，包括水庫的建造工程費、事後的保育費、自然環境損失都沒有算，還有過去每遇天災編列龐大的治水、集水區保育預算動輒上千、上百億，還編列特別預算，「全部加一加，蓋水庫搞不好反而比較貴，不先把再生水、海水淡化系統建立起來，以後缺水問題每年都會來。」

漏水率十年內減到14%   

台灣自來水公司有12區管理處，漏水率從2003年全國平均24.58%，降到2014年18.04%，台北市的漏水率是16.72%。不過這是全國平均，個別區域差異很大，以2012年為例，新北市高達32.3%，半數區域超過平均值。

台灣自來水公司副總經理王國堅表示，已提出「降低漏水率十年計畫」，從2013年到2022年由台水公司自籌795.96億元，汰換6千公里老舊管線、並建置3,428個分區計量管網，目標是2021年將漏水率降到14%，台北市則降到12.5%。水利署副署長賴建信說，長遠目標希望降到10%以下。

2012年台灣自來水公司各區漏水率

區處	供水區	漏水率%
1	基隆、新北	32.30
2	桃園、新北、新竹縣	19.48
3	新竹市縣、苗栗	17.91
4	台中、南投、彰化、苗栗	28.49
5	嘉義市縣、雲林	18.95
6	台南、高雄	10.30
7	高雄、屏東、澎湖	15.45
8	宜蘭	19.70
9	花蓮	26.12
10	台東	28.65
11	彰化	18.87
12	新北、桃園	15.56

資料來源：台灣自來水公司   整理：朱淑娟

拼每人每日用水降到240公升

替代水資源推動需要時間，但立刻可以做的是節約用水，而且空間很大。台灣自來水公司營業處近13年來的用水統計，自來水用水量年年上升。處長董書炎表示，主要原因是住宅數增加。此外，民生用水還是太高，2014年每人每日平均用水量高達274公升，其中12個縣市用水量超過240公升(水利署設定2020年的用水目標)，其中最不缺水的台北市高達333公升，居全國之冠。

2014年每人每日用水量，16縣市大於240公升

縣市	每人每日用水量(公升)	縣市	每人每日用水量(公升)
台北市	333	桃園市	266
新竹市	306	台東縣	257
新北市	296	台南市	256
基隆市	292	宜蘭縣	254
嘉義市	279	南投縣	249
花蓮縣	273	屏東縣	249
台中市	273	新竹縣	247
高雄市	273	雲林縣	243

資料來源：經濟部水利署   整理：朱淑娟  

近12年自來水售水量逐年上升

年度	售水量(千噸)
2003	2,000,069
2004	2,054,880
2005	2,093,351
2006	2,159,559
2007	2,194,321
2008	2,203,242
2009	2,110,707
2010	2,209,619
2011	2,231,201
2012	2,254,044
2013	2,295,723
2014	2,361,222

資料來源：台灣自來水公司   整理：朱淑娟


水利署副署長賴建信說，如果《自來水法》修正案能通過，強制市售器材要有省水標準，估計每人每日就能省55公升水量，從現在274公升減到約220公升，超過水利署2021年每人每日用水240公升的目標。

枯旱期間已有民眾自發性節水，台達電子文教基金會副執行長張楊乾因力行節水，被封為節水達人。傳統馬桶沖一次水要9公升，省水馬桶最少也要3公升。張楊乾發現馬桶用水很多，就想到回收洗澡水、洗衣水來沖廁。剛開始花100元買一個桶子，洗澡時就站在桶子裏，洗一次澡可回收20公升水。

但回收洗澡水還不夠用，進一步回收洗衣水，每次洗衣服就站在洗衣機前隨時回收。後來覺得這樣很麻煩，就找來水電師傅，花5000元施工，把洗衣機架高，在下面放一個大桶子裝回收水，再用抽水馬達把水抽到馬桶。他4口之家節水有成，兩個月才用9度水，水費45元。

生活中只要稍微注意節水，加裝節水設備，就能省下不少水量，每人每月省30公升水，一個月就能省近一度，集眾人之力能省下的水就相當可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