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生水發展不能靠「媒合」

高雄鳳山溪再生水廠，每天供給中鋼4.5萬噸水，
成為穩定高雄供水的一塊拼圖。(朱淑娟/攝影)

 

本文同時刊登於《風傳媒》
 
文‧朱淑娟2021.4.20
 
台中三縣市分區供水已進入第3周，依然看不到下雨跡象，忍不住望向高雄那四個水情橘燈的縣市，尤其高屏溪流量已經在4cm徘徊許久，能撐住不進入紅燈區，是因為高雄供水能量如今已大不相同，其中之一是有全國獨一無二的「鳳山溪再生水廠」，一天產水4.5萬噸成為穩住供水的一塊拼圖。
 
於是，「鳳山溪能、其他為什麼不行？」就成為上周立法院的質詢焦點。官員的回答大意是：廠商使用意願低，媒合有困難。是這樣沒錯，關鍵就在「媒合」這兩個字。但再生水應該是整體水資源的一環，政府是事主、不是公親，要主動規劃、不是被動供給，用「媒合」的態度看再生水發展，已經不合時宜。
 
 
「媒合」幫不了再生水的發展
 
距離內政部提出6座再生水示範廠已經八年，距離台灣通過《再生水資源發展條例》也已經六年。目前計畫中有11座，預計2026年完工、提供約30萬噸水。不過這是預計，因為有些在興建中、更多在媒合中、規劃中、用水契約簽訂中，總之主動權在使用端，蓋快蓋慢都要看有沒有企業要買。
 
(表)計畫中的再生水廠

名稱	計畫供應	供水年	供水量 (萬噸/日)	進度
高雄/鳳山溪	中鋼	2018	4.5	供水中
桃園/桃北	觀音工業區 桃園煉油廠	2024	4.0	用水契約簽定中
新竹/竹北	竹北周邊廠商	2026	1.0	規劃及媒合中
台中/福田	台中港區	2025	5.8	招標前置作業中
台中/豐原	中科后里園區	2026	1.0	規劃及媒合中
台中/水湳	中科台中園區	2023	1.0	用水契約確認中
台南/安平	南科台南園區	2022	3.75	興建中
台南/永康	南科台南園區	2021	1.55	興建中
台南/仁德	仁德周邊廠商	2024	0.8	興建中
高雄/臨海	中鋼	2022	3.3	興建中
高雄/楠梓或岡山橋頭	仁大工業區或南科橋頭園區	2026	2.0	規劃及媒合中

資料來源/水利署
 
看到今年的枯旱，你一定會說政府實在沒有遠見，連緊急海淡水、廢水回收、埤塘、水井、工地地下水、人工增雨都用上了，早知道把再生水廠蓋起來不就好了嗎？話是這樣講沒錯，但人的本質是健忘、還有得過且過，尤其台灣不是常常有今年這種等級的枯旱，發展再生水或海淡水就有點尷尬與兩難。
 
你想，在雨水充足、水庫蓄水也足以供應時，再生水廠不可能產水，然後賣一度比自來水貴6、7元的水給企業。可能的情況，你蓋了一個再生水廠，一年運轉幾個月，其他時間閒置，墊高了每一度產水的成本。
 
於是在這種估量下發展出「媒合」的觀念，先找到有意願的廠商，再來蓋再生水廠，一年365天都產水，企業一旦簽了契約，不論豐水期枯水期都要使用。當大家都把再生水發展不起來，怪罪到企業沒有意願時，不妨也站在企業這邊想一下，不缺水時要他如常買再生水，心中的不平在所難免。
 
內政部長徐國勇說，再生水比較貴，科技廠商比較付得起。這是劃錯重點，不是貴不貴的問題，是人性。對股王大立光電來說，一度水多6、7元是問題嗎？但2016年他要擴廠時，水利署請他用一部份再生水就被斷然拒絕，最後還是政府低頭。股王不是好惹的，一句不投資了，任誰都擔待不起。
 
民間企業不用，就只能指望國營事業，於是中鋼同意了，鳳山溪再生水廠就蓋起來，每天有4.5萬噸穩定的水源，不必煩惱被限水，或要不要花每噸500元到那裏去載水。等到今年底另一座臨海再生水廠蓋好，中鋼每天就有7萬噸水可用。看到中鋼「獨享」再生水，不知其他企業心中是否產生了化學變化。
 
不過也不是國營企業都買單，看看台中的福田再生水廠就知道了。2015年3月林佳龍還是台中市長時，跟台中港工業區的中龍鋼鐵、台中火力發電廠簽了意向書，預計2020年完工，最高供應13萬噸。但至今福田還沒蓋好，預計完工期程改到2025年，進度是「招標前置作業中」。
 
 
企業使用再生水，不能只靠環評
 
又有一說，為了強迫企業使用，新開發案會在環評時要求，但環評是不可靠的。有的廠商承諾了會照做，再生水廠也剛好供應得上，例如預計2022年取得操作許可的台積電南科3奈米廠，環評時承諾使用永康、安平、仁德總計7.3萬噸的再生水。而這三座再生水廠也剛好可以趕上台積電的製程。
 
但更多的廠商卻在環評承諾後反悔，深知環評的遊戲，只要承諾了就會過，等過一陣子再提環差變更說做不到。例如高雄和發產業園區，2014年通過環評時承諾要用5200噸再生水，去年提變更反悔，全部都要改用自來水。
 
其實《再生水資源發展條例》有規定，若新開發案位於缺水區，可以指定企業使用一部份再生水。舊的發開案，在查核用水計畫書時也可以指定使用。行政手段能做到的就不必等環評，因為剛剛提過的，環評有太多不可靠的變數。
 
 
開徵耗水費、代履行是兩個突破點
 
這次枯旱會不會改變政府、企業對再生水的看法還不知道，但眼前有兩個政策對再生水發展應該有幫助。一個是水利署預計年底要開徵的耗水費，當耗水費提高到接近再生水價，企業對使用再生水的抗拒心態會降低。
 
另一個是內政部提的「代履行」，可能受限於供水距離或拉管成本，企業付再生水價，但使用自來水，再生水則給其他廠商使用。這已經接近把再生水納入整體供水一環的概念，有機會突破「媒合」造成的限制。
 
其實再生水廠也不一定非政府蓋不可，科學園區、工業區都有廢水處理廠，自己也可以做。而再生水除了產業用，也可以灌溉、或做清潔用水，這次抗旱就開放水資源中心的放流水，搭配行動淨水設施就是一個移動式的再生水廠。

想想再生水的好處吧，它的產水可以操之在己，雨水卻是求之不得，改變再生水的思考方式，從媒合到整體水資源規劃，或許就能找到突破點。